翠鸟

李清照永遇乐元夕


依然是元夕主题。为本人查阅修辑,有异议者,欢迎商榷。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

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

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

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

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背景:词人避难江南,时正逢元宵节。

宋代元宵节是最盛大的节日,王朝统治者为了粉饰太平、“与民同乐”,大肆渲染节日的气氛。

北宋亡后,南宋小朝廷偏安一隅,不思北伐,更加追逐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在临安仍继续着元夜狂欢的旧传统,其盛况有增无减。周密《武林旧事·元夕》条记载说:“大率仿宣和盛际,愈加精妙。”

李清照此时南渡,已几经人生风雨和无尽的磨难坎坷,又逢佳节,更有无限的愁绪和忧虑,所以写下了这首著名的元宵词。

释义:

落日熔金:落日的颜色好像融化的黄金。

合璧:合成璧玉一样。

璧:中间有孔的玉。祭祀的玉质环状物。

《尔雅》云:“肉倍好,谓之璧;好倍肉,谓之瑗;肉好若一谓之环。”。肉,边也。好,孔也即:大孔者为瑗,小孔者为璧。孔径与玉质部分边沿相等者为环

染柳烟浓:新生柳叶如绿色纱烟般浓染(南方此时柳叶生发)。

吹梅笛怨:

梅,指乐曲《梅花落》,用笛子吹奏此曲,其声哀怨。指笛子吹出《梅花落》曲幽怨的声音。

几许:是不定之词,具体运用时,意常侧重于少。

“春意知几许”,实际上是说春意尚浅。这既符合元宵节正当初春的季节特点,也切合词人此时的心情。

次第:接着,转眼。

次:1.第二:次日,次子,次要。2.等第、顺序:次第、次序、名次3.中间:胸次。4旅行所居止处或途中暂停住宿:旅次、舟次、次所。5.有序的排列。6.停泊。

第:(最早见于商代甲骨文时代)1基本含义:科举考试及格的等次:科第。2.引申含义:次序——第一。3次序:~一。次~。等~。4科举考试及格的等次:科~、及~、落~。5封建社会官僚贵族的大宅子:宅~、府~。门~。进士~。6但:运动虽益于健康,~不宜过于剧烈。

中州:中土、中原。这里指北宋的都城汴京,今河南开封。

三五:十五,指元宵节。

铺翠冠儿:以翠羽装饰的帽子。

雪柳:雪白如柳叶之头饰;以素绢和银纸做成的头饰

簇带:满满的戴着

簇,聚集之意1.本义是小竹丛生,也可通“蔟”,表示蚕山。2.引申亦指聚集,丛凑,3.作量词,丛聚成的堆或团

带:1.《说文解字》:“带,绅也。男子鞶带,妇人带丝。象系佩之形。佩必有巾,从巾。”。身上用以系佩类似巾或巾之长条物是带之范式。2.本义:用皮、布或线等做成的长条物。如:带子、皮带。领带、一衣带水。3.同戴,加在头上谓之戴。

济楚:1.美好、漂亮。

2.引申为出众、出色。

3.引申为兴隆。

4.(衣着)整齐鲜明。

济:jì1.渡,过河:同舟共济。2.对困苦的人加以帮助:济世。救济。赈济。周济。接济。3.补益:无济于事。jǐ〔济水〕古水名,源于今中国河南省,流经山东省入渤海。

楚chǔ1.落叶灌木,鲜叶可入药。枝干坚劲,可以做杖。亦称“牡荆”。2.古代的刑杖,或学校扑责学生的小杖:捶楚,楚掠(拷打),楚挞(拷打)。3.中国春秋时国名:楚天(楚地的天空,因楚在南方,亦泛指南方天空),楚声,楚歌(楚人之歌),楚狂,楚腰(泛称女子的细腰)。4.指中国湖北省和湖南省,特指湖北省:楚剧。5.痛苦:苦楚。痛楚。凄楚。酸楚6.清晰,鲜明,整洁:清楚。衣冠楚楚。

鬟:huán古代妇女的梳成环形的发卷

即在头上或额旁梳成环形髻。其式有高低、长短、大小等多种鬟,总发也,从髟睘(qióng)声。——《说文》。郑珍注:谓盘鬟如环。

鬢:bìn脸旁靠近耳朵的头发

召:呼唤

1.zhao呼也。从口,刀声。以言曰召,以手曰招——《说文》。指呼唤,用言语叫人来;2.shào古邑名;姓氏或者寺庙。

翻译: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灿烂的落日光辉,仿佛黄金熔化、金光闪闪,那薄暮的云,衔接合拢在一起像白色的璧玉。但是人在哪呢?

描写元宵节美妙的晚晴景象,但紧接着反问:“人在何处?”

“人”,很多译指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因为“每逢佳节倍思亲”,避难临安、寡居无依,在元宵节日想起丈夫在世时的欢聚情景,当然是在情理之中。

但是,从上下文看,应指作者自己。她曾经这样悲歌“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南歌子》)。

江山依旧,物是人非,而我现在是在哪里呢?节日的美景,反而使主人公感到一片寂苦凄凉。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新生的柳叶如绿烟浓染,那吹出《梅花落》的笛声幽怨,(这初春佳节的气氛)究竟有多少春意呢?(春应该,意味着欢快的生机、活力和喜庆)

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

在这元宵佳节,暖融温和的天气里,接下来就没有风雨了吗?

这里的“风雨”,不一定专指自然界的风雨,因为词人并不真正担心元宵佳节会刮风下雨,

隐指:金兵的进犯,世间的艰险、人生的坎坷,所谓“天有不测风云”。

(作者岂不是也曾经,度过那么美好的元宵佳节?)

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乘着香车宝马、来相召去赏灯的酒朋诗友,被我谢绝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

往日的汴京繁盛热闹,闺中妇女有许多闲暇,记得那时特别看重这正月十五。

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

戴着翡翠羽毛的帽子,金线捻成的雪柳,个个头上插得满满的打扮得整齐漂亮。

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

现在变得憔悴衰老,发髻像被风吹乱(懒得梳理)鬓发也斑白了,怕夜间出去被人看见。

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倒不如向那帘儿底下,偷偷去听他人的欢声笑语呢!

“向帘儿底下”而不是坐在桌案前,说明作者想贴近,但又想身处局外地去感受节日

(她热爱生活,但此时心情复杂,更适宜于热闹外,独自凭任愁绪幽幽)。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

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译文

落日的余晖像熔化了的金子,那薄暮的云接合在一起像白色的璧玉,我现在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新生的柳叶如绿烟浓染,那吹奏着《梅花落》的笛声幽怨,谁知道还有多少春意?元宵佳节沐浴在暖融温和的天气里,难道接下来就没有风雨了吗?有人来邀请我参加这盛会、驾起宝马香车来接我,被我谢绝。难以忘怀在汴京繁盛的那段日子,闺门中的妇女多有闲暇,记得特别偏爱正月十五那天。头上戴插着翠鸟羽毛的帽子,还有用美丽的金线撵成的雪柳,打扮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如今容貌憔悴衰老,发髻像风吹散乱(懒得梳理),鬓发也斑白了,怕夜间出去被人看见。倒不如偷偷地向那帘儿底下,听外面别人的欢声笑语。

赏析评价:

这首词,上阙描写了作者观元宵佳节景色,产生隐隐又浓浓的愁绪,而谢绝朋友们的相约看灯。

下阙回忆曾经佳节时的欢乐景象,而现在憔悴衰老不想被人见,且留家中听别人欢笑。

对比了过去和现在的不同社会境遇,自己和他人的截然相反的心绪。

从而委婉曲折地批判了南宋小朝延苟安享乐、漠视民族危亡、忘记国家耻辱的国策,具有鲜明的爱国思想印记。

有人说,李清照这首词“只是歌唱自己,不涉及国事”;或者说它“除了抚今思昔,哀怨感伤,没有更为积极的因素”等等,这显然是不公允的。

评价任何一篇作品,都离不开它所产生的社会时代、离不开作者的思想和生活感受;

同时,作品的形象内容及其所产生的客观社会效果,也是我们评价作品的重要依据。

处在南渡、国破家亡的巨创痛楚中,李清照的悲叹个人遭际,其意义本身自然带有动乱时代逃亡人民的共同哀愁,反映出南渡人民辞乡别土、流离失所者的意欲返回故里的共同愿望,此其一。

其二,李清照是一位具有浓厚爱国思想的作家,这在其后期的诗文里有着更为明显的表现;而其词,则因受到当时“诗庄词媚”的传统影响,不能象在《乌江》(即《夏日绝句》)、《打马赋》等诗文中那样慷慨吟咏其高昂的爱国思想,措词一般都比较含蓄委婉,但其怀念故国的情思,却仍然依稀可辨。张端义《贵耳集》说:李清照“南渡以来,常怀京、洛旧事,晚年赋元宵《永遇乐》词。”这就正确地指出了此词的故国之思。

其三,这首词问世之后,由于突出今昔盛衰感,在社会上发生了强烈的反响,并引起一些爱国诗人、词人的共鸣。例如比李清照稍后,而基本属于同一时期的刘辰翁及辛弃疾等,都深受感动,起而“效易安体”,依声填词,以抒发他们自己的爱国情怀,就是明证。

李清照晚年的词作,不论在思想内容和艺术风格上,都有了较明显的转折。

从南渡前的追求爱情、抒写闺怨,到南渡后的对“中州盛日”的深切怀念。这个深刻的转折,不仅增强了李清照后期词作的思想深度,还在艺术方法上表现了新的探索和新的创造。“用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彭孙遹《金粟词话》),这就是其中一个突出的特点。

譬如此词的全篇,运用了许多质朴清新、浅显易懂的语言,得以生动、富有感染力地表达了她内心的细腻委婉的情思。

张端义在其《贵耳集》中曾具体地分析道:‘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已自工致;至于‘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气象更好。后叠云:‘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皆以寻常语度入音律。练句精巧则易,平淡入调者难。……此乃公孙大娘舞剑手。”

可见平淡浅近的语言,并不是浅陋俚俗,而是更见出作者在艺术上的创造性。

文学史证明:

大凡在生活旅途上遭受过沉重磨难和打击的作者,晚年的艺术风格,往往趋向平淡、自然。

(最近看杨绛的也是)

陶渊明、白居易、苏东坡、李清照都是这样。

苏东坡曾形象地总结这种文风变换的情况道:“大凡为文,当使气象峥嵘,五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其实非是平淡,绚烂之极也!”(见周紫芝《竹坡诗话》)

李清照晚年词风的变化,也突出地说明了这个规律。

她在南渡饱经忧患之后,已不再象青壮年时期那么逞才使能了,而开始从惊词险句转向了平易浅近,从而创造了她独树一帜的“李易安体”。

这个“李易安体”,人们公认,是李清照词作更为成熟的标志。

“平淡入调者难”,达到这一步,确实是非常不容易的。这表明词人在炼字炼句方面,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也正是她“绚烂之极”的表现。

怪不得张炎在其《词源》中颇为感慨地说:“李易安《永遇乐》云:‘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此词亦自不恶。向以俚词歌于坐花醉月之际,似乎击缶韶外,良可叹也!”能在“短幅中藏无数曲折”(黄了翁《蓼园词选》),也是《永遇乐》艺术实践的成功表现。

是的,特别这最后两句收语,看似淡淡,但极写其廖落、沉痛、悲苦。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

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

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但是现在呢:中州节日时的盛况哪里去了?它早已成为往事一去不复返了,留下的只是对太平盛世、祖国山河的怀念之情。所谓“江山留与后人愁”(见李清照《题八咏楼》)谁能耐这“直把杭州作汴州”(林升《题临安邸》)的醉生梦死的生活呢?

词人李清照是热爱生活的,可是南渡逃难以来,亡国之痛、夫死之悲、流落之苦、谗言之毒,一连串悲惨的遭际接踵而至,使她难以再打起精神来。

所以,她只能在帘儿下,偷偷地听他人的欢声笑语。这也许是她冀望自我解脱,但得到的,未必是节日的安慰,却引发了她内心的孤寂和悲痛——别人照常欢笑着,而她,只能独自孤独着。

此情此景,正象她避难金华时所写的《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词人的泪水,也许正和着游人的笑语,度过这痛楚而漫长的节日之夜。在这看似轻而淡的两句中,隐藏着李清照内心的难以遏制的凄苦、忧愤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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