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里只许我撑个渡船
——边城——
生命是一个又一个的延续和轮回,这片土地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有一个又一个故事,所有的故事都该似曾相识。人一代又一代地更替,但故事,还是那个故事。
我命里只许我撑个渡船
茶峒,小溪边。
霞光渐渐铺满了一整片天,氤氲成一团耀眼的绯红,翠鸟轻点水波,羽毛上闪着熠熠的光,小溪泛起层层涟漪。埋藏了爷爷后,翠翠仍不肯离开渡口。翠翠既离不开祖父的坟墓,又想着将来有一天傩送回来驾渡船。渡船对翠翠来说,早已不再是几块木板那么简单了,是对爷爷的思念,对傩送的等待。
翠翠撑了船,慢慢荡回渡船头,玫瑰色的光落进她眼底,既灵动又迷人。
边城浅浅淡淡的山和水揉进她清澈的眸子里,让她不自觉想起了傩送,轻声哼起了歌——他到底是染坊和渡船都没要,奔自己的天去了。但不管这个人是明天回来亦或永远不回来,日子总该奔着长远过下去。
翠翠的歌声随江流越飘越远,无人应和。于是便显得越发孤寂且薄凉,乘船人听着也凄楚起来。又回到渡船头,翠翠发现不知不觉天色暗了许多,霞光是消了,但已可见得稀稀落落几点星子。杨马兵、黄狗和翠翠就这样一起生活着。
翻了年,茶峒又入了春天,白塔上的积雪也化了。但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他的身影出现。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在湖面上荡起波澜不惊的涟漪,湖上有一小船缓缓向前,大黄狗依然卧在在碧溪岨上的崖边,远远望着河面撑船的人儿,黝黑的脸上,那双眸子依旧清明,只是眼波里浸着一丝忧愁,如河面上细细的涟漪。
船将拢岸时,翠翠学着老船夫的口气嚷着:“慢点慢点”,自己却霍地一跃上了岸,拉动铁环,于是,一船的人货牛马上了岸,想要给银钱时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想起了老船夫,翻过小山不见了。大黄狗从小路边下来,摇着尾巴,奔向翠翠。翠翠摸了它的头,起身往白塔边的小屋走去,大黄狗也跟着去。
炊烟升起,天边晕起了薄薄的山雾,远方的灯火又聚拢起来,亮了半边的天。翠翠今日是高兴的,因为老马兵要来看翠翠。
日子久了,总将马匹托营上人照料是不可行的,老马兵本想带翠翠去家里住,翠翠想守着这渡口,心里想着若是有从桃源回来的人,还能再看见那唱歌的少年。老马兵拗不过,便想着隔几日来看看,平日里托住得近的妇女帮衬着。
老马兵今日迟迟不来,眼见着天渐渐暗了,翠翠想去河边等着,刚出门,便见远处有人疾步走来,翠翠赶紧撑了船去接。到了家里,翠翠想着刚刚在船上老马兵欲言又止的情形,也没有多问,老马兵却开了口:“翠翠,船总顺顺说有傩送的消息。”翠翠抬起头,望着老马兵,清明的眸子里闪着光。“傩送去川东办事,被抓了壮丁,昨日与船总说了此事,船长急的要晕倒了。”老马兵叹了口气。翠翠愣住了,不知该说怎样的话,眼里的光也黯淡了。老马兵又说:“船总说不知傩送几时能回来,不愿误着你,托我告诉你,若是有别的人来撑渡船,不必念着傩送,随心愿许了吧。”翠翠依旧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日子消磨着,不知过了几个冬夏,渡船的归宿迟迟未定。寒来暑往,当初渡船的少女已青春不在,白塔边的小屋旁搭起了棚子,供来往的渡船人歇息喝茶。翠翠挽起了发,忙着给坐上的客人添茶,俨然一个妇人模样。老马兵又来瞧翠翠,这次他神色匆忙,远远地叫着:“翠翠,二老来信了。”翠翠放下手中的茶壶,转身向老马兵走去,老马兵二话不说,拉着翠翠往城里走去。到了吊脚楼下,翠翠顿了顿,老马兵知道翠翠的心思:“船总说二老有话对你说。”翠翠跟着老马兵上了吊脚楼,走到楼上,船总顺顺递给翠翠一个信封。翠翠在手里将那封信握了又紧,始终没有打开。顺顺告诉翠翠,二老现在还在外面,他很想回家,很想父亲,很想翠翠和碧溪岨,也想那艘渡船。翠翠抿了抿嘴,问了一句:“他成家了没有?”顺顺说:“外面的风景虽迷人,但都不及那岸头小小的一方渡船。”
天道催人老,落日向晚晴。黄狗又多了一条,老黄狗已不再。 灯闪着光,翠翠在微光下,抚摸着那封信,脸上出现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又过了几个冬天,翠翠在白塔下的茶棚里为客人添着茶,一男人盯着翠翠看了许久,一听一声:“老板娘,我来取我的渡船,不知渡船还在不在?”翠翠看向声音的源头,清澈的眸子翻了江,响亮地道了一声:“在!”两个人都惊呆了!是啊,那人回过头来,不就是那个许久不曾回到茶峒的人。黑脸宽肩膊的傩送二老,神情有些疲惫。
翠翠抿着嘴儿,慢慢地斟茶,傩送二老嘴唇翕动,却只是呼出了一团气流。
犹豫着,年青人还是开了口:“翠翠,难为你……你还好吗?”不知是悲伤还是喜悦,两行清泪从翠翠的脸颊流过。良久,傩送有些落寞地努努嘴,听见背后传来翠翠的声音:“你回来了?”
坐在茶棚里,两人互相讲着在过去的日子里发生的事,翠翠讲到“爷爷去世”的时候,二老的表情微微凝动,一时说不上是愧疚还是什么。时间好像宽恕了各自的愤怨,比如“大老的逝去,以及磨坊家已经出嫁的女儿”,两人闲谈几句,二老终于直奔主题:“我觉得我命里只许我撑个渡船”,说完此话,二老好像轻松了许多,他无论父亲是否默许,但终于向翠翠表明心意。
又是端午节了,黄狗很欢快地四处蹿着,过了河又游回来,翠翠心中甚是平静。二老已经接过了撑船的任务,在这青青翠翠的茶峒里,日子变的舒心而平坦。
一群过渡人来了,都是因为看龙船特意换了干净衣服的人,看着他们,翠翠想起从前的自己。
今天过渡的人特别多,一趟接着一趟,落日的余晖,似夜半海棠的嫣红,天色不知不觉黑下来了。
二老走上船,让翠翠去溪岸歇息,自己弄着渡船。
翠翠便同黄狗坐在岸边,等着二老。
翠翠仰头望着崖上,那些虎耳草已被夜幕笼罩了,看不真切。
正当翠翠痴痴地望着崖上时,河的这边上就有二老唱起了歌。
某一天,人们会看到碧溪岨上,女人和一只狗在岩上坐着,男人在水上渡着船,时不时为身旁的女子歌唱,那歌声是那么的动情悠扬,而这美好也会一直延续下去。
生命是一个又一个的延续和轮回,这片土地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有一个又一个故事,所有的故事都该似曾相识。人一代又一代地更替,但故事,还是那个故事。
喜欢就点“在看”和“
转载请注明:http://www.cuiniaoa.com/hgms/1055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