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鸟

梁元春天的表白组诗


春风引

梁元

切成碎条的风

每一缕都丝丝入扣

一道儿时的凉拌菜

至今还能闻出青葱的味道

风爬上小尖塔

在阳光的一闪中

朝你抿嘴一笑

然后调皮地跳下来

一如当年的你

在一座断崖张开双臂

风啊轻轻地吹

一首老歌醉了你的日子

蓬松的,毛茸茸的

鸭绒,粉扑,鸽子白羽

密封着,不被穿透

而又泛起潮润的涌动

风,当然不仅仅含酒

也不仅仅是一道凉拌菜

你拖住风的眼神

舔着风的白盘子

你吞风

结果是风一口吞下你

连同你的季节角色

春天的声音

岁月的尖齿咬得你血流不止

蠕动的活物被拖入死亡视角

逝去的亲人在你身上产生抗体

你几乎禁不住与死亡共舞

退步到滑坡的冬天

面对面凝视亲人的眼神

无调性的春天

小号在一枝桃花吹响

亚细亚的风在调弦

阳光颗粒饱满

蜜蜂嗡营,一路抛撒金粉

初绽的花蕾遮住心角的卑微

虽然你拼尽全力长出的

不过是一片斜着诗行的叶子

空气流动的音乐在挠痒

屋檐的象牙冰雕悄然融化

一度硬着的心肠

触碰到软风之外的温柔

缱绻在你体内

道路像一根抖开的线团

存在本身就是一座迷宫

望着教堂尖顶的哥特式艺术

你看见天使拍打云翅

在妙曼的唱诗中

如衔着橄榄枝的白鸽降临

春日午后

飞鸟和海龟

是时间的秒针和时针

当风的铜号吹响

飞鸟转瞬即逝

海龟匍匐向前

你在风声里写回忆录

写自己曾经是一只飞鸟

急切地拍翅,飞离故乡

从南方到北方,从东方到西方

跨越浩淼的海水和时间

降落下来

在退潮的海边,变成一只海龟

将自己一生的故事讲给浪花听

也许,这是 一部小说铺展开的情节

生命对你来说,就是一些虚无缥缈的幻象

拼命挤入沉甸甸的实际生活

是小说,也是实录

在一个小巧的美式花园里

长满了薰衣草和康乃馨

你在凉棚下的露台,啜一口咖啡

打开电脑,继续写了一半的回忆录

想起细密的春雨中

故乡的石榴花,在古色古香的庭院

无声沁出的滴滴血液

春夜的气息

在枝头哇唧的乌鸦

与另一只鸟的类比发生冲突

不是一只红鸟,也不是一只翠鸟

鹦鹉学舌更加谈不上

颜色一旦多元化

昼夜的两极政治就失去市场

布谷鸟声中的春耕

太阳的眼神忽眨多重色彩

既然活着,实用本身就是立场

账目兵不厌诈,丰收一意孤行

生存的基本需求匍匐于现货市场

乍暖还寒的期货市场

起初,并非出于赌博的需要

山间的湖水,一只蓝色的篮子

盛满了各种影像

黑水,黑风,田野黑色的豆荚

衬出湖边一个孤独的黑影

白衬衫领子像一朵竖起的浪花

你半睁着下弦月的眸光

平静的面具,遮盖住

体内无数脉管涌流的声浪

风中的春夜像一块墨绿绸缎

沉默的大山半露半遮

胸前闷气升腾,存在被感知

闪掠过纽扣解开的肉身

听雨

下雨了,你倚着沙发聆听

地上的簌簌之声,如笔尖行于纸上

写出诗句。雨线断断续续地换行

带着翻译腔,不似童年的竹椅

因汗水的浸润发黄

将雨水的气味吸入竹纹

一丝一丝的,像凝固的时光

混合着各种味道

玩心太重的你,飞快地

竹筷刨着碗里 的饭粒

一阵风穿过雨声,吮吸饭香

世事扑簌翻覆,时光冷暖交替

新的雨水盖着旧的雨迹

神秘地酿酒,年代越久越醇厚

老场景和新场景混合在一起

像雨水入泥,难解难分

你慢悠悠饮啜加奶加糖的咖啡

回忆起老式茶具

在黑瓦屋顶之下闪着幽光

老辈人咕咕地吸着水烟

用茶盖轻轻刨开茶碗浮起的茶叶

茶汤入喉时,发出咕咚的声音

像一只只青蛙跃入深井

你喜欢用想象重塑生活

像孙悟空拔一把毫毛,吹散开去

变成无数替身:将来,现在,过去

观雨

一场大雨支撑了很多东西

但你必须改变视点,因果倒立

才能找到观察世界的新角度

打破常规毕竟是不容易的

语句骨肉分离,内容隐而不现

只见逗号和句号流线型滑动

省略号突破了造句规范

什么是词汇的堆积?这就是了

但你不能说他言之无物

天空咯咯地笑

云的酒窝像烟一样灰蒙

苔藓和漂泊的浮游物

放肆在天地的肋骨间穿梭

一切都在发生,青灰的空中

毛线衣拆了又钩,钩了又拆

囚禁之内的和囚禁之外的

都在顽强地表现自己

幽灵从天空滴漏,磷火很遥远

云服务启动,一群人穿着灰色囚衣

你听见发光声和单调的脚步声

雨窗和雨门内,囚徒博弈

反而拉近了自由的距离

深入源源不绝的雨丝

春晕的你,端坐云的心态

静观沙漏的

春困

闭上双眼

你就看见鹅黄的乳鸭

像一朵朵金盏花

沙沙拍动翅膀

一阵阵花开花落

稚嫩的唧唧声

似乎才没有多久

就变成浑厚的嘎嘎

它们一路走向岸

跳入水中,溅起水花

水波与心波同步

没有风,垂柳尚未爆芽

像一根根鱼线

垂钓水中的春意

河流的转弯处

静躺着光滑的大石头

洗衣的农妇

卷起蓝布褂的衣袖

拧干湿衣,放入木桶

我们都以不同的方式

展开着生命的过程

你很快就送走童年和青春

像一只老迈的鸭子

动作迟缓,蹒跚走向岸边

始于墓前的春意

四月的故事从一付头骨开始

雪花罩着的花岗石墓碑

在一阵风中被掀开

如此细碎如此滑润的风

夹杂着桃花和梨花的香味

一种存在尚未发生

其意志已经率先破土了

在阳光的颤抖中

屋檐无声地流下泪水

相遇是一件奇妙的事

在抵达的过程中

你甚至说不清与谁相遇

虽然最寒冷的日子过去了

你仍不能说命运已被战胜

只能说熟悉了生活

对生存意志在你身上的表现方式

已经习惯,并且认可

生命就是一系列过程的延伸

你可以从终点投射现在

也可以顺时针地亦步亦趋

继续枕着缺失的睡梦

戴着镣铐的舞蹈

伤春

老旧的公寓大楼

层层盘旋的午夜楼梯

为沉重缓慢的脚步声加码

某居室内,日光浴从梦中起身

被昏暗的天花板一巴掌拍散

内外世界通感,季节吊诡

春天为冬天垫背、制衣

关于梨花和桃花的报道

仿佛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

濡湿的 衬衫不会问

带雪的雨水从哪里来

吹落白发的风会飘向哪里

骨灰如何掩盖性别和社会地位

如今你更加感叹世事:

一杯清酒就能把你灌醉

几杯黄土就能掩埋你的肉身

一切怪异都被视为正常

数字与鲜花量子纠缠

北方丢失的火柴

在南方客厅枝形吊灯里闪耀

伤春是一个古老的故事

明丽的早餐被视为昏黑的夜宴

你并不缺乏从头开始的童心

但是坑坑洼洼的体肤

为幽禁的囚笼再添一把锁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

如何学会做一个开锁人

春的表白

在一支歌中打开一朵雏菊

你的纤手舒展片片花瓣

指尖的晨曦

还滴着梦中的雨水

你的名字叫春天

你如是说,在季节中

解开郁金香的纽扣

一层层地,展露色彩的千层衣

你站在河边

用一面化冰后的镜子

梳着柳枝新绿的秀发

你满树桃花的眼神

令行人爱意顿生,魂不守舍

你的熏风喃喃着唇语

一间间冷屋暖起来了

窗口亮堂起来了

窗台新绽的杜鹃花

频频朝窗内的吊兰招手

这就对了,你说

当世界充满爱,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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